他怎么知道的?
那场大火发生在凌晨时分,即使是青楼,大多数人也睡的正香。
婉玉也是如此,她住在千芳楼的最高层,还在做着赎身后天高海阔任鸟飞的美梦时,就被一阵浓烟呛醒。她慌忙跑出门,四面都是浓烟明火,根本看不清方向,很多人在慌不择路的乱跑,她还看到有个人影冲进自己的房间。
婉玉在此楼生活多年,凭印象摸到了往下的楼梯,但那里也被火舌吞没,四处都是人们的高声尖叫和烈火烧断木材的毕拨声,她觉得自己恐怕要丧命于此了,将要昏倒之际,一个背着湿棉被的女子冲了过来,小心确认她的身份后,就抱着她冲下楼梯,将她从火海中背了出来。
救她的女子就是真正的葵娘,葵娘来历确实如婉玉所说。当晚葵娘来给楼里的姑娘送水粉,因回去的时间太晚,婉玉担心她一人在路上有危险,就叫她和自己的小丫鬟一起睡在后院。火灾刚起时,葵娘就发觉惊醒,因为她并不在主楼,所以没有受到影响,但想到婉玉的救命之恩,当即浇湿被子上来救她。
救下婉玉后,葵娘觉得此地实在凶险,丈夫客死异乡,自己也险些埋骨于此,可能徽州与自己风水相冲,表示想回自己的川蜀老家,婉玉知道她这几年思乡甚浓,便拿出自己一半的赎身钱强递给她,再送她坐上当天最早的那班客船,离开了徽州。
同时婉玉将自己伪装一番,回到火灾现场,把自己的随身玉佩扔了进去。于是所有人都以为婉玉死在这场大火之中,而她则用葵娘的名字继续活了下来。
紧接着就是廖昭明回到徽州,他这次又没考上,本以为回来还能靠着婉玉再挣一笔,没想到婉玉就这么死了。同时他还记挂着婉玉那笔赎身钱,又去青楼遗骸里翻找了好几次,旁人还道他如此深情,不相信佳人亡故,其实他只是想要那笔钱罢了......
后来葵娘开了这家汤铺,廖昭明知道后也来找了好几次,他疑心这笔钱是被葵娘得了,但葵娘已经不是过去的葵娘了“我就是靠这张嘴骗男人挣钱的,他那点伎俩,还能骗到我吗?”婉玉说着露出了讥诮的笑容“以前给他点钱,不过是看他卖力哄我高兴,随便给点作赏钱罢了,他还真以为自己魅力无边呢?”
后来婉玉烦不胜烦,就威胁要将廖昭明并不是婉玉情人,还欠婉玉钱的事说出去,廖昭明见婉玉还是每天起早贪黑经营汤铺,什么事都亲历亲为,觉得她应该确实没得到那笔钱,也就不再找她了。
不过他后来踩着婉玉的名声给自己营造了个痴情才子的人设,受到了诸多追捧,日子也开始滋润起来,就更加将葵娘抛到脑后,只是平日不在葵娘面前出现,也不敢惹她罢了。
这么看来,婉玉获得了追求已久的自由生活,有了自己的稳固产业,身上还有一笔钱财,确实没有必要冒巨大风险杀死廖昭明。
“那依你了解,廖昭明是否有什么仇家或无意中得罪过什么人,导致别人一定要害死他呢?”魏野问道。
婉玉思索了片刻,还是摇了摇头“廖昭明虚荣伪善,这样的小人,人前永远是笑脸迎人,曲意逢迎的。即使和谁有矛盾,他这种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性格,顶多写几句酸诗讽刺一下别人,再吹捧下自己品行高洁,也就过去了,真让他打击报复谁,他都没那个胆气。”
在婉玉这里得不到答案,魏野与季隐吃完午饭后,又回到了案发地点,现场已经被衙役圈起来看守着。
季隐出示了自己公主府的玉佩,一刻钟左右,当地官员就一边戴着官帽一边向二人跑来,季隐示意他不要说些官场套话,直接拿过卷宗就分一部分给了魏野。
魏野内心默默感慨了一番万恶的统治阶级,接着就快乐的凑到季隐身边,看起上午众人刚做的笔录。
一连看了两份,都是当时站在廖昭明身边的书生所录,他们与廖昭明只是泛泛之交,之前在一些文会上有过简单交流而已。这次来看他画画,则是受何进邀请。
何进就是事发宅子的主人,他是徽州当地小有名气的墨商之一,为人喜好交游,出手阔绰,经常有书生应邀在他府上谈诗论道,作画抚琴,十分热闹。
今天的局也是他发起的,因他家墨工新研发出一种莲叶墨,不仅带有荷叶清苦的气息,磨出来的墨汁也不是单纯的黑色,兑不同比例的水可调出焦、浓、重、淡、清五种颜色,最适宜用来作画。他听闻廖昭明画艺绝妙,就请他来府上用新墨作画,又请了几个文采出众的书生赏鉴,希望能借此将新墨推广出去。
按常理推断,何进应该是最不希望廖昭明出事的人,因为新墨还在试用阶段,这就沾染上了命案,多少有点晦气,谁会再来买这个带着霉运的新品呢?所以上午出事时,别人都只是惊恐受吓,只有他还格外惶恐忧虑。